茶几上摆着两支大哥大，一只是范长海临时让人给他送来的，一支是他原本的，原本的那支还没开机，等开机后势必会响个不停。</br></br> 他眼睛瞥一眼，知道黎菁担心这个事，他淡声道：“这个事情已经阻止不了，只能等它发酵，等后面再找破局办法。”</br></br> 其实这个事真要处理也很简单，他和范长海出来一个人把事情背下来，这样对上面对公众都有个交代。</br></br> 他们最多也就是江边项目暂时烂在手里，不会事态扩大化失去更多。</br></br> 但这是下下策，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用，也不会主动提出来。</br></br> 除非范长海来找他。</br></br> 他要能主动把事顶下，他们的兄弟情分还在，他不会辜负。</br></br> 他要不能，那得给够他足够筹码。</br></br> 两种结局考验的是人性，他做好了准备，唯一担心的是……</br></br> “我和范哥之间会影响到你和珍姐吗？”陆训似是随意的问了声。</br></br> 黎菁倏然睁眼，抬眸看向了他。</br></br> 他似乎无知无觉，只要碰到她伤口的手往上抬了些，另一只手又捧着她脸把箍住，让她只看到他深刻的下颚，嘴上温润出声：“乖一点，先别动，马上就好。”</br></br> “不会。”黎菁垂下眼，到底回了他。</br></br> “你和范哥是你和范哥，我和珍姐范范是我和珍姐范范，从你们最开始做工程的时候我和珍姐就有默契，区分得开。”</br></br> 黎菁说完，轻咬住了唇，仰眸看向他：“只是老公，事情已经到那步了嘛？”</br></br> 陆训涂药膏的手微顿，她对他太了解了，又太聪明，加上这一年量贩的历练懂得更多，他一句话，她却一下猜中他全部的心思。</br></br> 把最后一点药膏涂去她红淤的地方，他停下手看一眼，油亮的药膏抹在那个大包上显得淤肿越发明显，他皱紧了眉，好一会儿道：</br></br> “也没有，如果这个时候能够出一件能引发热议的事盖过承重墙这个新闻，就不至于到那步。”</br></br> 他们所有工程都合法合规，检验也是合格的，只要民众不在意了，上面确定工程不会出问题也不会在意。</br></br> “能引发热议的事？”黎菁若有所思。</br></br> “红太阳被假冒伪劣冒充这个算吗？”</br></br> “算。”陆训应声。</br></br> “不过要是有人拿这事做文章，那我更洗不清了。”</br></br> 常雄特地把两个事情选在同一时间爆出来，可不是为了让他脱身的。</br></br> “好了，不想了，船到桥头自然直，总有办法。”不想她担心太多，他低眸看着她柔声道。</br></br> “先前范哥给你说的那些是他杞人忧天了，没有那么严重，最坏的结果就是目前手里的上面工程上交，我们只做自己手里头的，或者专心海南那边。”</br></br> “资金这块儿可能会有些问题，不过也不是完全转不过来，今年上半年进哥在北边吃下来不小的一批废钢，我还没卖，实在不行把那批钢材卖了，能转得过来。”</br></br> 如果今天红太阳这桩事情没有顺利解决，比如一百这边她没有过来，没有发现一百背后这一遭事，给人得逞了一条路子，两方齐压，那他是真没有办法破局了。</br></br> 现在却还有一线生机。</br></br> 黎菁看他一眼，“那批钢材是你留着和金老板那边开钢厂的筹码，那是你给进哥准备的前程，怎么能动。”</br></br> “你指望那批钢材还不如指望我呢。”</br></br> “你忘了我现在可不只有量贩，何年那儿，二哥那边，我要分账都能有不小的一笔钱。”</br></br> 黎菁去年为了丽莎袜子的广告投了陈水华一百万，之后黎何年开广告公司她又给投了一笔钱。</br></br> 八月的时候，陈水华那部电影已经上映，国内票房不错，国外更不错，拿了好几个奖，还卖了不少版权出去，她那一百万翻了几番赚回来，但她一分钱没收回来，全部拿去继续投黎何年了。</br></br> 黎何年现在一个广告公司，一个什么经纪人公司，收益都还不错。</br></br> 她需要用钱，黎何年那边怎么也能给她筹一笔。</br></br> 另外二哥黎志军这边也是，她把二哥给的那三十五万给换成了量贩股份，二哥也把她给他的那笔钱换成了他装潢公司的股份。</br></br> 如今黎志军手里的装潢公司有快二百号人，他不止接量贩的装修工程，外面的也接了不少。</br></br> 两个月前还接了一处学校办公大楼和教学楼的室内装潢，一处政府新盖大楼。</br></br> 她先前一直没分过账，真要分账，也是一大笔钱。</br></br> “除了何年二哥那儿，丽莎袜子给我赚的钱我也没动，几处凑凑加上咱们家现在的存款，应该够你把手里的工程盖个两个月了，后面再想办法吧。”</br></br> 陆训听得笑起来：“倒也是，我差点忘了，我老婆现在也是个富婆，完全养得起她老公！”</br></br> “那到时候需要了我和你说。”</br></br> 陆训完全没有花老婆钱不好意思的自觉，他笑说一声，看她头发乱着，他伸手拿过边上她的包，从里面把小梳子摸出来，又喊她：“背过去坐，头发需要重新梳一下。”</br></br> “哦。”</br></br> 黎菁被他这么打岔，发现烂尾楼的事情好像也就这样了。</br></br> 可能会损失惨重，但不到破产地步。</br></br> 她也比较看得开，只要不破产，人在外面，总有机会重新起来。</br></br> 想通了，她轻吐口气，又问起他红太阳的后续：“后面顾客找到红太阳来，你想好怎么处理了吗？”</br></br> 陆训还没想好，如果换做二百三百，他只要把这个事情澄清就不需要再理会。</br></br> 百货大楼为他监守自盗的员工买单，在外面上当受骗的顾客为自己贪便宜的心理负责买单。</br></br> 这样做短时间里红太阳会受点影响，却不会动伤根本。</br></br> 但事情发生在一百，牵扯到二叔。</br></br> 他又做不到这么果决了。</br></br> 他伸手解掉她松散的发带，捏着梳子给她顺了两把发，才道：“还没想好，等派出所那边查清楚看看事情严重程度再说吧。”</br></br> 只是一百这一处销量制假贩假，只在宁城区域，红太阳还能大义凛然的损失一些利益，数目大了，他同意，顺子那边也不会同意。</br></br> 除非有更充足理由，更大的利益。</br></br> 黎菁听出来陆训的意思，就和量贩不是她一个人的量贩一样，陆训的红太阳也不是他一个人的红太阳。</br></br> 她轻轻叹了口气：“这回的事肯定会连累二叔了。”</br></br> 陆训听到这儿扫了眼黎万锋的办公室。</br></br> 黎万锋办公室只有二十来个平方，一百是老牌百货大楼，楼下前几年翻新过看不出历史，办公室黎万锋舍不得胫费没有动却能看出痕迹。</br></br> 办公室墙皮都有些掉了，办公桌办公椅文件柜和他们身下坐着的木椅沙发都泛着陈旧，刷的漆掉色出现裂纹，木质的窗户也泛着陈旧，丈青色褪白的窗帘。</br></br> 各大百货经理里面，黎万锋是最不讲排头也最廉洁的一个。</br></br> 但就这么一个人，当初为黎菁拜托了不少人。</br></br> “等二叔回来问问，看他是个什么看法，我们商量着来。”</br></br> 陆训垂下眸捏着梳子把她散在耳边的最后一缕发勾上去，拿发带绑好，道。</br></br> 黎菁想了想：“也行，等会儿问问二叔。”</br></br> “问我什么？”</br></br> 黎万锋从外面进来，正好听到这句，他问道。</br></br> “二叔。”</br></br> 黎菁和陆训看他进来都喊了他。</br></br> 黎万锋去公共厕所洗了个冷水澡头，换了身短袖汗衫长裤，进来的时候灰白的头发上还沾着水汽，他先看了黎菁的伤，轻皱起了山眉：</br></br> “有些严重，有没有哪里不舒服？头痛头晕这些症状有没有？不行还是去医院看看。”</br></br> 黎菁刚才顾着和陆训讲话，都没来得及看额头到底伤成什么样子，听到这话，她意识想抬手摸下额头的伤，却被陆训捉住了手：“别蹭到伤口。”</br></br> 黎菁只好作罢，乖乖回道：“二叔，我不要紧了，没有头晕头痛。”</br></br> “嗯，那就好。”</br></br> 黎万锋应一声，随即又看向陆训：“你们刚才是不是在说一百这边假空调的事怎么处理？”</br></br> “这事问题不在红太阳，出在一百内部，晚些我会让小李出一张通示，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给顾客，后面只要持有一百购物小票的红太阳空调顾客过来，都给退货。”</br></br> “可是二叔，这样一来，你……”</br></br> 黎菁急急一声，她想说这样一来黎万锋就麻烦了，监管不严，致使集体财产损失惨重，严重的话别说经理位置，甚至面临被调查，黎万锋去摆了摆手没让她说下去。</br></br> “菁菁，这本来也是我责任过失，如果不是我对夏经理过于信任，导致他权大渐渐盖过其他经理，红太阳那两个售货员不会因为惧怕他隐瞒售后事件这么久，他也不会有盗取盖有公章收银小票，再把外面单子混进来的机会。”</br></br> “所以，不管什么结果我都该认。”</br></br> “二叔，不是这样的。”</br></br> 黎菁不能接受这话，夏经理本身在一百能力就出众，他也会做人，一百上下都知道他一心为一百，他背刺人谁都想不到，这怎么能怪黎万锋呢，她张嘴就要分辨，这时，黎万锋办公室的电话却响了。</br></br> 是派出所那边打来的，说是夏鑫海主动去投案自首了。</br></br> 夏鑫海背刺一百，背刺对他有恩的黎万锋，背刺救过他儿子的陆训，让人意想不到。</br></br> 他主动投案自首更让人意想不到。</br></br> 得到消息，黎菁黎万锋陆训三人第一时间赶去了派出所。</br></br> 不过她们没见到夏鑫海人，派出所的人转述是他没有脸见他们。</br></br> 他只交代了事件全过程。</br></br> 夏经理是在今年五月，红太阳便宜空调概念推上央视广告，陆训在日报公布了空调成本，引起整个空调行业动荡，红太阳吃掉市场蛋糕大卖热卖的时候被人找上的。</br></br> 起初接触他的是宁城电器三厂厂长，他要求夏经理减少对红太阳电器的货柜供应，夏经理没同意，不但没同意，他还给红太阳增加了货柜，让红太阳在电器区有了一间独立门店，最好的位置，顾客一上楼就能找到。</br></br> 而由于电器三厂电器款式老旧，空调价格又相对高昂，销售销量都不理想，夏经理减少了电器三厂原有的货柜供应，把多出来的货柜分别分给了红太阳和沪市一家国营电器厂。</br></br> 然后，没多久，常雄的meimei找到了他。</br></br> 拿着他儿子被常雄儿子玩弄欺辱的那些照片。</br></br> 他当时看到照片，人都疯了。</br></br> 他儿子啊，他儿子才十五岁，如今却躲在家里不敢见人，经常大小便失禁，尖叫发抖，一辈子都被毁了。</br></br> 那群可恶的东西还拍了他的照片。</br></br> 那一刻，他恨得只想杀人。</br>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