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事情办妥了？”林北问。</br></br> 王秋石瞬间脸黑：“上车再说。”</br></br> 车子刚启动，猫在巷口的人跑出来，有人骑着自行车冲他们驶去，跟说了几句话，这些人散开了，注意到道路两旁异常的王秋石，看到他们走远，右脚从脚踏板上挪开。</br></br> 车开出庐安县地界，孩子也在林北怀里睡着了，王秋石用调侃的口吻说出他的遭遇，语气里流露着苦闷，说：“俗话说女怕嫁错郎，男怕入错行，我更可怕，前十年入对了行，剩余半生转错了行。”当年他转业没有回旋余地，他求老领导给他弄到公安局，哪怕当一名普通的公安也行，老领导一句听从组织安排，他来到了药厂。</br></br> 每次遇到这种事，王秋石不停的假设倘若当年他进的部门是公安局，他一定会把这群害群之马全抓起来，整顿下面基层公安。</br></br> 王秋石肌rou僵硬握紧方向盘，呼吸粗重。</br></br> 王秋石久久不回，出现的时候，脸色又难看极了，林北猜到王秋石遇到了麻烦，所以他听了王秋石讲述自己的经历并没有惊讶。过了很久，林北开口：“你后面打算怎么做？”</br></br> “我先到市局看看情况。”他已经在李成洲那里留了名，他出现在余小郢，很有可能给余小郢带去麻烦，王秋石决定暂缓到余小郢的计划，到市局找老唐，看看老唐有没有好办法整顿庐安县风气。</br></br> 王秋石把父子俩送到益富食品厂门口，林北抱着熟睡的孩子下了车，王秋石把父子俩的行李拎下来，拉车门的手顿了一下，就目前情况来说，林北已经帮不上什么忙，两人只在生姜上有合作，全是明码标价的合作，双方账本也没有牵扯不清，王秋石没有义务提醒林北，就像前几日有人说的那样，等林北下次卖礼盒，他们不缺热闹看喽。</br></br> 在这次促销中，哄得市民心甘情愿往三人怀里送钱，别人都在猜三人这回赚了多少钱，他也忍不住猜了一遍，粗略算出三人赚的钱快赶上药厂两个季度净盈利，王秋石惊讶的同时，心里也生出小小的嫉妒，恨不得把三人的生意弄到手里。</br></br> 连他都生出这种念头，可想而知生出这种念头的人肯定不少，友人说有热闹看的时候，王秋石肯定了自己的猜想。</br></br> 林北三人没有强大的背景，想取而代之三人的人肯定不少。</br></br> “哪里都有李成洲这样的人。”王秋石想提醒林北，又不能提醒的太直白，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提醒他。说完，王秋石拉开门，坐到车上，开车离开。</br></br> 李成洲？</br></br> 他没有背景，能在庐安县称王称霸吗？</br></br> 王秋石提到李成洲，想要和他说什么？</br></br> 林北在想王秋石的话，怀里的孩子醒了，睡眼惺忪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。</br></br> 父子俩庐安县之行就这样匆匆结束了。</br></br> 他俩又开始了图书馆之行。</br></br> 早晨，林聪坐着爸爸的自行车，从向上攀爬的、柔和的炊烟旁经过，炊烟升到蓝天上，幻化成千变万化的云朵在蓝天上翻跟头，自行车咯吱咯吱往前走，从杨树林边经过，惊动了麻雀，刹那间杨树林热闹非凡。</br></br> 杨树林的尽头就是市区入口，父子俩进入市区，混入上班的车流中。</br></br> 新年还没过完，市民已经上班了。</br></br> 早餐铺也开业了，父子俩在早餐铺吃了包子、油条、胡辣汤，到公园散了一会儿步，便一头扎进图书馆。</br></br> 林聪抱着地理图册看，林北抱着建筑方面的书籍看。</br></br> 林北站在书架旁，方便最快找到相关书籍，一个小身影如同影子一样跟着他。</br></br> 中午，林北骑车载着林聪逛这座城市，林聪指哪家店，林北就带他到那家店吃饭。</br></br> 因为父子俩事先约定了，孩子决定他俩中午吃什么，所以即便林聪指的店是咖啡馆，林北也开开心心带他进去，提前跟孩子说清楚，他只能点一份饮料、一份甜品。</br></br> 服务员问加不加糖。</br></br> 坐在爸爸怀里的林聪伸长脖子瞅黑乎乎的液体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，原来咳嗽糖浆也叫coffee。加了糖的糖浆会不会更甜？林聪握紧自己的小手手，期待说：“加。”</br></br> 每位来店里的顾客，服务员都会推荐草莓蛋糕：“这款蛋糕用的是进口草莓酱，产地美国密苏里洲，我们店顾客必点这款蛋糕，虽然比其他蛋糕贵，我想在国内能够吃到来自密苏里洲的草莓，贵一点也值得。”</br></br> “草莓酱？”林聪探身看色彩亮丽的红色夹心。</br></br> 他们这座城市不可能出现进口草莓酱，夹心又确实是草莓做成的酱，所以只能是国产草莓酱。他们这里没人种植草莓，由于运输困难，草莓又不易运输，所以他们这里还没有出现草莓，能够见到草莓酱，已经足够让人惊喜，即便价格昂贵，大部分市民也愿意掏钱买草莓蛋糕，又加上老板拿进口草莓酱当噱头，一部分市民专门到店里购买草莓蛋糕，顺便点一杯咖啡。</br></br> “爸爸。”林聪转头看爸爸。</br></br> “我要一份草莓蛋糕。”林北说。</br></br> 林北的声音吸引了隔壁带孩子过来熟悉国外饮食习惯父母的目光，他们只点了一份咖啡，咬牙点了一份草莓蛋糕，很显然这是给孩子点的，如果孩子吃剩了，他们吃孩子的剩饭。</br></br> “jiejie，我也要一份。”林聪高兴说。</br></br> 父子俩找位子坐下。</br></br> 服务员还没给他俩上餐，林北从林聪的小书包里掏出小人书，翻看小孩的读物，袖子被扯动几下，林北侧头，就看到小人儿挪了挪屁股，朝他靠了靠，rou乎乎小手遮住嘴巴，小声说：“爸爸，别的小朋友爸爸mama为什么不喜欢喝咖啡？草莓蛋糕是不是很难吃？”</br></br> 林北观察了一下，果然带孩子进来消费的家庭只点了一份咖啡、甜品。</br></br> 林北曾经和他们一样，自己节衣缩食，给孩子最好的，聪聪严肃跟他和好好说他们这么做，他只会难过，不会开心，他和好好感受到孩子的痛苦，当父母的行为给孩子带来的只有痛苦，他俩开始改变根深蒂固的思维，即便周围的人和曾经的他们一样，他们也要改变。</br></br> 父母说你该成家了，他和好好组成了一个小家庭，孩子出生，他们和大多数父母一样，抱着苦了自己也不能苦了孩子的思想养育孩子，干的唯一出格的事就是只要了一个孩子。</br></br> 孩子在成长的路上，告诉他和好好该怎么做父母。</br></br> 他们不懂不要紧，孩子会耐心教他们，教会他们先是自己，然后再是孩子的父母。</br></br> 林北心脏快速跳动，耳边只有心跳声，小聪聪在喊爸爸，声音由远至近，林北的眼睛逐渐有了焦距，笑着捂住眼睛，原来少年聪聪一直教他和他mama先做自己，然后再做父母，他和他mama愚笨，一直悟不出孩子的本意。</br></br> 林聪模仿爸爸捂住眼睛。</br></br> 关于孩子的问题，林北无法告诉孩子小朋友爸爸mama从嘴里省下来一口吃的给他们的孩子，他让孩子尝咖啡，吃蛋糕，让孩子自己寻找咖啡好不好喝，蛋糕好不好吃的答案。</br></br> 服务员把咖啡、蛋糕放桌子上，林聪礼貌说谢谢，服务员拿着托盘离开，林聪迫不及待喝咖啡，被苦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，林北让他吐垃圾桶里，林聪捂着嘴，艰难把咖啡吞肚子里，林北让他吃蛋糕，林聪惊恐瞪着爸爸，爸爸好可怕，骗小孩喝苦咖啡，还要骗小孩吃难吃的蛋糕。</br></br> 因为他验证了咖啡苦，证明了他刚刚推测小朋友爸爸mama只给小朋友点一份咖啡、蛋糕，因为咖啡难喝，蛋糕难吃的结论。</br></br> 爸爸休想再骗他吃难吃的蛋糕。</br></br> 林聪紧紧捂住嘴巴。</br></br> 林北放下孩子的蛋糕，拿起面前的咖啡，喝一口，表情十分痛苦。</br></br> 林聪嘴巴张大成o字型，他都替爸爸尝了咖啡好苦，爸爸为什么还要喝？</br></br> 林北拿起叉子吃蛋糕，草莓酱入口，眼睛亮的惊人，不由自主加快了进食速度。</br></br> 林聪扶着桌子，歪头不错眼观察爸爸脸上的表情，还不停地吞咽口水，小手手不老实了，悄咪咪抠了一点蛋糕放嘴里，是正常的味道，他抹了一点草莓酱放嘴里，哇，比他吃过的所有糖都要吃，林聪拿起叉子努力干饭。</br></br> 事实上何琳回国，高调回到淮市，让本就生意火爆的西餐厅、咖啡馆更加火爆。</br></br> 和上辈子一样，何琳说顶尖的教育资源全集中在美国，国外洗盘工月工资换算成人民币是四五百，饭店服务员收小费，一个月轻轻松松收几百美金小费，那里养老系统完善，国民整体素质全球最高，是全球最包容的一个国家。某些想要出国深造的群体发了疯想要出国，搞油画的、跳舞的带走了父母的所有积蓄，给父母留下了负债，去国外呼吸自由的空气，到了九十年代出国留学才成为热潮。</br></br> 将来出国留学的大学生，现在还是一个孩子，他们父母提前培养孩子习惯国外饮食，带孩子喝咖啡，在他们看来，他们孩子吃西餐、喝咖啡，已经是半个留学生。</br></br> 即将出国、未来要出国的人就在父子俩身边，但父子俩谁也没有意识到。</br></br> 父子俩都没吃饱，离开咖啡馆，跑到路边摊吃了一碗水饺。</br></br> 父子俩溜达到公园，在附近地摊上买了一个吹泡泡棒，林北坐在长椅上晒太阳，看着孩子吹出一串又一串大小不一的泡泡，在太阳的照射下，这些泡泡拥有了五彩斑斓的色彩。</br></br> 林聪把泡泡棒递向爸爸，林北吹出了更多的泡泡。</br></br> 泡泡水还剩一半，林聪央求爸爸带他去打乒乓球。</br></br> 到了乒乓球室，林聪发现人少了好多好多，和他对打的小伙伴告诉他，好多小伙伴跑去学英语了，小伙伴说：“我最后一天在这里练习打乒乓球，明天就要去隔壁英语班学习英语了，我mama说如果我说英语跟说中文一样溜，初中就送我出国，不用参加中考，将来也不用参加高考。”</br></br> 他拉聪聪跑到角落里，小声说：“我爸爸说你爸爸再有钱，也不能给你买到城市户口，你就不能在城市上学，如果你在城市上学，又有学籍，乐子就大了，我爷爷说只要你在城市上学就参加不了中考？高考？是吗？”</br></br> “我不知道呀！”林聪听不懂小伙伴在说什么。</br></br> “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国？”爸爸mama说自己和别的小朋友是竞争关系，不让自己和他们做朋友，将来他出国，身边没有朋友，他害怕，他就想拉比他小三岁的弟弟一起出国，因为聪聪比他小三岁，聪聪就不是他的竞争对手，爸爸mama肯定不会阻止他和聪聪交朋友。</br></br> “不出国。”在林聪认知里，出国他就不是爸爸mama的孩子了，他十分抵触。</br></br> “聪聪，我还能玩半年，下半年就要念一年级了，你跟我一起念一年级好不好？”打乒乓球认识的小伙伴上报纸了，他到处跟人炫耀他的小伙伴，可是那些大人好讨厌，说聪聪没有城市户口，最后只能回乡下念书，乡下小学肯定比不上城里小学，聪聪在村小学待五年，肯定泯灭于众，他们还说如果聪聪在城里念书，那么聪聪爸妈一定买了别的小朋友学籍，也有人说聪聪在城里念书只是过度，压根就不需要学籍，等到聪聪念初中，聪聪爸爸就会送聪聪出国念书。事情好复杂，他听不懂，但是他听到了聪聪爸爸要送聪聪出国念书，既然聪聪要出国念书，跟他一起出国不好嘛！</br></br> “mama说明年送我到学校读书。”想到他马上就要上学了，林聪开心起来。</br></br> “你就不能今年上学吗？”小伙伴气呼呼问。</br></br> “你也可以明年上学呀？”林聪说。</br></br> “可是我不敢跟爸爸mama说。”小伙伴蹲下，低头揪鞋带，“现在家里做rou，大家留给我吃，我吃不完，留我下顿吃，刚开始，我觉得太幸福了，可是我现在一点也不开心，因为只要我一淘气，爸爸mama就跟我说他们一边给我攒出国学费，一边从口里省口粮买rou给我吃，说给我rou吃，他们饿肚子，他们让我乖巧一点，听话一点，我只要不听他们话，他们就这么跟我说。”</br></br> “可是你已经很乖了呀！”林聪说。</br></br> “爸爸mama说我不够乖。”小伙伴委屈说。</br></br> 两个小孩头挨着头说悄悄话，太阳西沉，小伙伴被他父母接走，林聪把球拍装书包里，背上小书包跑去牵住爸爸的手。</br></br> 父子俩离开，下阶梯的时候，林聪忽然问：“爸爸，我乖吗？”</br></br> “太乖了，可以稍微不乖一点。”这是林北的心里话。</br></br> “那……爸爸，我为什么不能在城里念书？”林聪不解问道。</br></br> “……因为你是爸爸的孩子，爸爸在村小学读了小学，你要追寻爸爸的脚步在村小学读书。你小学毕业，可能在镇上读中学，也可能被县中学招走。你中学毕业，可以考中专，也可以上高中，也许在县里读高中，也许被市高中提前招走。”林北说。</br></br> “爸爸，我都听晕了。”林聪捧着脑袋。</br></br> “本来爸爸准备带你吃涮羊rou，你晕了，一定没胃口吃，咱俩回厂里吧。”林北遗憾说。</br></br> “爸爸，我不晕啦。”林聪马上改口。</br></br> 第187章 187</br></br> 去吃饭前, 林北先到杂货铺买了一个竹椅，把竹椅安装到二八大杠上，把小家伙放进竹椅里, 载着小家伙到徐淮路吃涮羊rou。</br></br> 父子俩从羊rou馆出来, 天上的星星已经出来上班了。</br></br> 林聪坐在行驶的自行车上, 天上的星星一路跟着他奔跑。</br></br> 火车驶入站内，一波又一波旅客涌入火车站站前广场, 人流在这里分流, 前往停脚点, 父子俩从这里经过，被火车站的繁华震惊到了。</br></br> 林北偶尔从这里经过, 每一次经过, 都震惊淮市火车站曾经的繁华，遗憾它在九十年代末开始走上衰落。林聪第一次看到晚上的火车站, 一盏盏灯火在他眼里连成了一条条河流，人流在闸口被分流, 湍急而热烈奔向河流, 这盛况让他震撼不已。</br></br> 离开了市区，天上的星星更加明亮，一路伴随林聪回到北沟镇的家。</br></br> 星星藏在云层后面陪孩子躲猫猫, 久听不到孩子笑声，从云层后面走出来，视线穿过窗户看到孩子睡着了，孩子脸上带着笑容, 他应该做了一个美梦。</br></br> 上午, 孩子陪父亲到图书馆看书，下午, 父亲的时间是孩子的。</br></br> 孩子就坐在竹椅里，被父亲骑车载着到处溜达，淮市大街小巷留下了父子俩的身影。</br></br> 初十，父子俩回到市区的家中。</br></br> 林北放下行李，换上旧衣服开始大扫除。</br></br> 怀庆三路信用社行长赵群宏打电话到食品厂，门卫告诉他林北回市区了，赵群宏根据门卫给的地址找了过来。</br></br> 林北正在晒棉被，斜身看到一排鞋整齐的排放在卧室门口，一个小身影呲溜窜到门口，手里还抱着一双鞋，他放下鞋，挪到门边，一只手扶着门框，双脚踩在高高的门槛上，小小的身体腾空而起，跨越了鞋子稳稳的落地，他像只勤劳的小蜜蜂把鞋子移到窗户底下，看到所有鞋都晒到太阳，他脸上的笑容比今天的太阳还要灿烂。</br></br> 附近的孩子在巷子里玩游戏，玩了一上午。家里的活忙完了，林北想孩子应该要去巷子里找小朋友玩耍，会从自己身边经过，他从兜里掏出一毛钱，打算给孩子，等会卖豆腐的人过来，让他买一块豆腐，却看到他跑回屋里，拿着鸡毛掸子扫桌椅上的灰尘。</br></br>